今天的故事，要從一張照片説起。
照片中這位女士叫做瑪麗·托德·林肯（Mary Todd Lincoln），是美國歷史上最偉大的總統之一亞伯拉罕·林肯的夫人。照片拍攝於1872年。林肯夫人背後這個白色半透明，從背後環抱她肩膀的身影是誰呢？看上挺像林肯總統的。不過林肯總統早在7年前，也就是1865年就遇刺身亡了。怎麽回事呢？
照片的持有者，林肯紀念品金融基金會（Lincoln Financial Foundation Collection）在網站上是這樣介紹這張合影的：「這張由靈魂攝影師威廉·穆勒於1872年在波士頓拍攝的照片記錄了孀居的瑪麗和守護著她、愛著她的丈夫的靈魂。對瑪麗來説，這張照片見證了她和丈夫之間永恆的感情。」
這張林肯夫婦合影照是世界上最著名的靈魂照片（Spirit photography），而攝影師威廉·穆勒（William H. Mumler），則被稱為是世界上第一位靈魂攝影師（Spirit Photgrapher）。
第一位靈魂攝影師
穆勒原是波士頓的一位珠寶雕刻師，攝影純屬業餘愛好，自己給自己當模特兒拍照來磨練攝影技術。有一次他發現洗出來的照片上有一個模糊不清的白影。一開始以為是自己缺乏經驗，不小心用了已曝光過的底片，所以還殘留有上次拍攝過的影像。然而仔細一看之後，他大吃一驚。因為這個白影非常像他已經過世12年的一位表親。
穆勒把這張照片給身邊親友看了以後，大家都驚歎不已。這事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開了。不久後紐約的《進步先驅週報》就報導了這則奇聞。穆勒從此聲名鵲起，後來就靠著這能拍攝到靈魂的特殊技能，開了個照相館。
當時是1860年代初期，美國正處於南北戰爭時期，在北方，據估計約有10%的青壯年男子在戰爭中死亡，致使許多人因為失去至親而傷感不已。剛好美國從1850年代起通靈活動就蓬勃發展，唯靈論（spiritualism）風潮大興，越來越多的人認為靈魂永恆不死，只是暫時寄居在肉體中。人們相信可以藉由靈媒與死去的親人溝通。而攝影在當時是新興科技，披著一層神祕的色彩，不少人認為照片跟人的靈魂有所關聯。所以因緣際會，穆勒的「靈魂攝影」生意慢慢就紅火起來了。
著名攝影師布萊克的賭約
有一天，他的一位客人拿著一張靈魂照片造訪了當地著名的攝影師詹姆士·布萊克先生（James Wallace Black）的照相館。作為波士頓最出色、最富有經驗的攝影師，布萊克仔細檢視了一番之後發現，以他20年的攝影經驗，也沒法拍出同樣的照片。而業餘攝影師穆勒的照相館才開張了沒幾天。
這引起了布萊克的好奇。他讓他的小助手賀拉斯·韋斯頓（Horace Weston）去看看情況。兩個照相館離得不遠，也就幾條街。韋斯頓去了後就説要拍照。穆勒熱情招呼他坐下，跟招呼其他客人們也沒什麽兩樣，一頓操作之後，一張韋斯頓和他已過世的父親的合影就拍出來了。
韋斯頓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因為穆勒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事先也不知道他會來拜訪。而且根據韋斯頓的觀察，整個拍攝過程完全是按正常程序走的，沒有一點異樣的地方。所以穆勒事先準備一張他父親的照片，用二次曝光的攝影技術合成兩人合照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那麽關於這張照片，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它確實拍到了他父親的靈魂。
韋斯頓一路小跑回到了布萊克的照相館。大家看了照片，又聽他如此這般一番描述之後，都覺得不可思議。布萊克坐不住了，決定親自出馬探個究竟。他讓小助手跟穆勒立個50美金的賭約，讓穆勒給他本人拍張照，並且允許他觀察照片拍出來的全部過程，如果還能照出靈魂，就算他輸。
穆勒很爽快地説：「讓他來吧。」
布萊克如約而至。穆勒先讓他檢查拍照用的相機和膠片，沒有什麽異樣。然後就進行拍照，整個過程也像小助手描述的那樣，一切正常。然後兩人一起進入暗房，穆勒邀請布萊克自己洗底片。布萊克擺擺手説不用，「諒你也玩不出什麽花樣」。
底片在藥水中慢慢顯形。在布萊克生身後，很清晰的站著一位男士，手臂搭在他的肩頭上。
「上帝呀，這怎麽可能！」雖然布萊克沒有説這位男士是誰，是不是他13嵗時已經過世的父親，但是很顯然，他輸掉了這場賭約。
林肯夫婦靈魂照片的故事
這個有趣的賭約故事，記錄在美國歷史博物館宗教史分館館長彼得·曼索（Peter Manseau）2017年出版的一本新書《幻影人》（The Apparitionists）之中。這本書以生動的筆觸詳細記錄了林肯夫婦這張著名的靈魂照片背後的故事。
話説這位靈魂攝影師穆勒先生，自從得到行業老大布萊克的肯定之後，去他照相館拍靈魂照片的人就越來越多了。不過風言風語也隨之起來了，那些不相信人有靈魂的人就開始指責穆勒造假，利用人們的傷痛賺黑心錢。1969年，這些人最終把穆勒告上了法庭，理由是欺詐。
案件由法官約瑟夫·道林（Joseph Dowling）主持審理。在整個審理過程中，正反兩方律師在法庭上激辯。兩邊都各有不少支持者觀戰。最大的辯論點就是——靈魂是否真的存在？
法官親自前往穆勒的照相館進行檢驗，沒找到欺詐的地方。穆勒的一些客人們也紛紛出來作證，不少都擁有頗高的社會地位，比如銀行家、法官等，可信度比較高。最後法官做出了攝影師並沒有造假的裁決，欺詐的控告不成立。
穆勒雖然回歸清白，不過也拿不出確鑿的證據證明靈魂的存在。因為那些靈魂來去自由，在拍攝前他和客人也都不知道會不會有靈魂出現，或者誰會出現。所以他也沒辦法召喚兩個靈魂出來在法庭上為他作證。
於是關於有沒有靈魂的爭論也就沒有隨著案件的結束而偃旗息鼓。大家時不時還會辯上一番。不過林肯家族顯然是相信穆勒的照相技術的。因為這張林肯夫婦的特別合影是在案件結束3年後才拍的，而林肯總統的後人們也一直把它珍藏著，保留到了現在，在照片介紹中也沒有避諱「靈魂」這個詞。
靈魂真的存在嗎？
之後這一百多年來，雖然再沒有哪個攝影師有穆勒這樣捕捉靈魂的本事，但無意中拍到靈魂的照片也還不時會在大眾視野中出現。
比如説，1921年12月12日，上海《申報》就刊登了這麽一則消息，說7月份劉湘就任川軍總司令那天拍攝的就職典禮的照片中，可以看到已故軍長趙又新的身影。趙又新1905年在日本留學的時候就開始追隨孫中山先生，在軍閥混戰的年代為國民政府鎮守雲南和四川一帶，功勛卓越，可惜1920年10月在四川瀘州不幸殉難。後來被追封為「陸軍上將」，諡號「武烈公」，也算是一代名將。
因為年代久遠，這張1921年的報紙現在是找不到了。不過那個年代報導新聞還是比較尊重事實的，不像現在假新聞當道，而且估計也沒有哪位記者敢拿一位為國捐軀的將軍開玩笑。所以沒有真憑實據，《申報》應該是不敢這麽寫的。
還有2010年在網上流傳的這段視頻，熊熊大火中很明顯可以看到一個身影飄然而出，時而在大火周圍舞動，時而出沒在大火中。這個視頻當年在印度各大電視新聞中播出後引起轟動，後來由網絡媒體高而特（Gulte）以「燃燒的屍體——攝影機捕捉到的靈魂」為標題上傳到YouTube，很快引起網友熱議。
跟一百多年前一樣，支持有靈魂和支持沒有靈魂的兩方又辯論起來了。其實這事咱們別陷在具體事情中，放開眼光來看看，或許更容易弄明白。
比如説，在網絡的世界中，我們都有另外一個自己，有名有姓，有脾氣有性格，會買東西會唱歌，還有一大堆朋友，每天活得比我們自己還精采，是吧？然而這一切的一切，都由我們鍵盤後面的那雙手來操控。
如果有一天，我們厭倦了虛擬世界人工製造的繁華，下定決心關掉手機，合上電腦，做回真實的自己，在大自然中尋找生活的樂趣。網上的我會怎樣呢？不再更新，不再互動，不再給別人點讚，在朋友圈中悄無聲息地死去，是不是？
對於虛擬世界的那個自我來講，鍵盤後面那個真實的我，是不是就是靈魂一樣的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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